贾中正：“金砖银行”是国际金融体系的有益补充

　　7月，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六次峰会在巴西成功举行，其间正式宣告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初始认缴资本由创始成员国平等出资，银行总部设在中国上海。同时，建立初始资本金规模为1000亿美元的应急储备安排协议，以帮助成员国应对短期流动性压力，加强全球金融安全网。至此，占全球陆地面积26%、世界人口42.6%、全球经济总量21.1%、世界外汇储备40%的金砖国家有了首个跨区域的国际金融组织，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亦成为这一国际金融组织总部的所在地，这对中国乃至整个世界都意义非凡。

　　金砖银行的建立打破了当前仅由欧美发达国家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提升了新兴经济体与发展中经济体参与全球治理的话语权。这不仅折射出国际社会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改革进程受阻的无奈与失望，更是对当前全球治理体系进行包容式改进的具体行动。同时，金砖国家合作机制表现出重大转型。金砖国家合作正从一个“侧重经济治理、务虚为主”的对话论坛向“政治经济治理并重、务虚和务实相结合”的全方位协调机制转变。此外，对于重塑国际货币体系格局、加快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随着人民币资本项目和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持续推进，汇率形成机制的进一步完善，人民币将借助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业务在国际市场上获得更大发展空间。金砖五国金融合作的持续深入，还将拓展金砖国家间以及金砖国家与其他经济体间的人民币贸易结算、投资、货币互换和信贷业务，这对进一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是重大利好，对打破美元国际垄断地位、构建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意义重大。

　　早在2001年“金砖四国”概念被首次提出之际，荣耀与争议即如影随行。支持者认为，快速发展的金砖国家是新兴经济体崛起的典型代表，将对世界政治与经济格局产生深刻影响；反对者则认为，地理相距遥远、政治制度迥异、经济模式不同的金砖国家缺乏深度合作的基础，注定是形式大于实际。本轮金融危机的冲击使金砖国家经济在短期内遭受牵累，西方开始出现唱衰金砖国家的“金砖褪色论”，本次峰会对组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正式宣布，虽使这种论调不攻自破，却又引发了“金砖威胁论”，认为金砖银行是对现有发达经济体主导的国际金融旧秩序的直接挑战。这种极尽能事夸大金砖威胁的论调，其实质恐怕是制造借口，试图扼杀或阻碍金砖银行的正常运行。对于这些言论，我们应理性看待，既不能妄自菲薄，也不可过于乐观。从长期发展来看，金砖银行有改善国际金融秩序和架构的动力和潜力，但在短期内，西方发达国家在当今国际秩序中的主导地位难以撼动。

　　第一，金砖国家经济发展的基础还不牢靠。稳定可持续增长的经济不仅是金砖国家组建金砖银行的重要基础和坚定后盾，更是金砖银行推动国际金融体系改善的核心资本。但肇始于美国的次贷危机以及接踵而至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重创全球经济与国际贸易，使世界经济增长步履蹒跚，充满不确定性。金砖国家也难以独善其身，经济增速明显放缓。2009年俄罗斯、巴西与南非的经济增长率甚至为负，次年虽有所回升，但自2010年以来，金砖国家经济增速总体呈下降趋势。近期经济下行趋势已使金砖各国倍感资金压力，如不及时对国内经济社会结构进行彻底改革，加快产业优化升级，激发市场创新活力，提升经济增长质量，金砖银行的发展也必定遭受严重影响。

　　第二，美国的全球金融主导地位尚且稳固。这主要体现在美国在国际金融架构中的主导地位以及美元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霸主地位。目前，世界银行历任行长均来自美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均来自欧洲。美国在世界银行和IMF等国际金融组织内的投票权一家独大，且对重大事项拥有绝对否决权。全球外汇储备币种结构中，美元占60%以上；全球贸易往来中，以美元为结算单位的贸易量占40%以上；外汇交易市场上，涉及美元的外汇交易占全球交易量的80%以上。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主导地位无可争议。

　　金砖国家的经济总量虽与美国相近，但在国际金融组织内的话语权却极不相称。比如，在IMF中的投票权，金砖国家总和仅为11%，与美国16.8%的投票权相差甚远。2010年各国达成一致的增资与转配额IMF改革方案也因美国国会的阻挠至今尚未实施。从国际货币视角分析，金砖国家货币均未实现资本项目下的完全可自由兑换，且币值缺乏稳定性，国际社会普遍接受程度较低。就连金砖银行的初始资本金都是以美元计价，这就说明金砖国家的货币在短期内还无法与美元分庭抗争。

　　第三，金砖银行自身有待完善。一方面，它规模相对较小。中国、印度和巴西三国仅从世界银行的借款总额就高达660亿美元，比金砖银行全部认缴初始资本还多，规模较小可能掣肘金砖银行的职能发挥。另一方面，股权分配内外有别。与世界银行相比，金砖银行的初始股权分配更加注重公平，避免了“一言堂”的局面。然而，金砖国家内部均分初始资本额，却规定在未来向其他国家开放时，金砖国家至少保持55%的股份，也即掌握着绝对控制权。

　　第四，运行管理与危机应对机制有待检验。金砖银行的宗旨是支持金砖国家及其他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发展，应急储备安排协议则帮助成员国应对短期流动性压力，加强全球金融安全网。作为国际金融体系中的新锐，金砖银行均分初始股权的思路，可能埋下决策效率不高、危机应对方案不足等隐患。金砖银行的未来发展亟须时间与实践来验证。

　　由此可见，金砖银行与现有国际金融体系并非“零和博弈”的关系，它的建立是对全球发展领域多边和区域性金融机构的有益补充，必将为实现全球经济强劲、可持续和平衡增长作出大贡献！

　　（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重大研究项目“新兴经济体与国际经济新秩序”（2013YCXZD）、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项目“金砖国家问题研究”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责任编辑：张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