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职位的人选,中央绝对不可能绕过袁,而袁也必然在北洋内部物色。段芝贵如果转弯抹角地勾连载振,不仅绕的圈子太远,而且等于是拿载振压袁世凯,也得罪了北洋的其他够资格的同僚,这是官场上的大忌,段芝贵应不至于愚蠢至此,袁世凯更不可能愚蠢到令其得逞。
反击
报道“二奶”反腐案 “搏击最力”的媒体,当属《京报》。
一直处于守势的北洋派,终于完成力量集结,开始反击。
5月27日,慈禧单独召见奕劻。奕劻指出,两广军情紧急,非岑春煊出面不可,提议岑春煊回任两广,慈禧同意。其实,慈禧此时也有点厌倦岑春煊,试图以此平衡两派之争。
岑春煊虽不愿意,但朝命频催,竟是不容他在京城多呆,他只好南下,在上海继续称病观望。
随后,在袁世凯支持下,御史恽毓鼎向瞿鸿禨发难,公开弹劾其暗通报馆、授意言官、阴结外援、分布党羽。身为堂堂军机大臣,瞿鸿禨竟于当日被逐出军机,勒令退休。
慈禧太后如此雷霆一击,是因为她确信了瞿鸿禨的确在幕后有所串联。
报道“二奶”反腐案 “搏击最力”的媒体,当属《京报》。该报创刊于当年的3月28日,其主编汪康年当年在浙江乡试录取时,正是瞿鸿禨当的考官,因此有师生之谊,关系一直十分密切。
此次权争中,汪康年利用其媒体平台,大肆炒作“二奶”反腐案,一时洛阳纸贵。不过,这也直接导致了报社在8月份被查封取缔。
瞿鸿禨的失算,恰恰是其肆无忌惮地运用媒体作为投枪和匕首。媒体的集体狂欢,看似在呼应他,却实际上激起了高层的反感和警觉,反而帮了他的倒忙。
如有革命党背景的《神州日报》,也于该年4月2日在上海刚刚创刊,于右任担任社长(“经理”),杨毓麟任总主笔。杨毓麟从5月18日至24日连续发表评论,狂轰滥炸:
“杨翠喜,以一女优而为酿成政界恐慌……”
他认为:
当朝权贵“纳贿之术,为途亦多……乃至买妾置媵,可以易官,借床笫之欢娱,承贵人之颜色。封疆之寄,贱于俳优;节钺之荣,售于奁镜。”
显然,这样的言论,当局自然是闻之逆耳的。
在御史们的集体压力下,北洋派对赵启霖放了一马,中央于7月16日发布上谕:“已革御史赵启霖,着加恩开复革职处分。”而对岑春煊,则穷追猛打。
岑春煊为了积累争夺政改主导权的实力,此时与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有相当密切的联络,梁启超甚至专程回国面谈。而袁世凯釜底抽薪的高招,就是伪造了岑春煊与康、梁等人的合影。这张假照片,加上诸多的真情报,导致了慈禧太后痛下决心,罢免岑的职务。8月12日,中央谕令开缺岑春煊,一个封疆大吏,就这样在政争中被淘汰出局,这是其在发动“二奶”反腐时,绝对没有想到的结局。
史称“丁未政潮”的这场风波,轰轰烈烈了几个月,随即偃旗息鼓。但是,一个极其强烈的信号却传递出来了:
大清国的腐败,已经与改革血脉相连,并且随着改革的深入而深入。即便是作为改革攻坚战的政改,也被当作了党同伐异的机会,无论哪一派莫不如此。这正是大清国改革的最尴尬、最吊诡、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多年后,著名作家张伯驹(其父张镇芳,为袁世凯的表弟,与段芝贵相熟)写下如此诗章:
买赠佳人金屋娇,
封疆摧任气何豪。
启霖多事煞风景,
却上弹章拆凤巢。
其实,在类似的折腾中,被拆的何止是藏娇的凤巢,而是帝国的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