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工人在义乌工厂里生产圣诞节饰品。图片来源：路透社/中国日报
中国流传着一则笑话：“圣诞老人从天而降来到中国，由于雾霾太重，他跌倒在地上，但是没有人敢去扶他起来。他依然躺在雪里，包里的礼物被洗劫一空，他的麋鹿和雪橇被城管拿走。所以，今年没有圣诞节。”
尽管一些幽默需要放在一定背景中——中国备受争议的“旁观者效应”和备受鄙视的“城管”遭到讽刺——但它们大体的意思是明白无误的。有关圣诞老人在路上遭遇独特的中国特色的讽刺笑话也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是的，他们在中国也的确知道现在是圣诞节。
零售商在圣诞节独占鳌头。过去仅出现在冬天的春节购物季现在扩大和延长，从新发明的双十一光棍节延伸到二月，而圣诞节则是一个高峰期。甚至在12月之前，商店、街道和酒店就开始装饰着不伦不类的圣诞节场面：表演者穿着精灵服饰，玩着传统的铜锣，而面带笑容的塑料制圣诞老人在他的姜饼小屋外面吹奏着萨克斯。为什么是萨克斯？理论家们指出，这事与20世纪90年代慈祥的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演奏萨尔斯有关系，也与柔和的中音萨克斯音乐是圣诞老人常驻的商场的首选配乐。
这里没有耶稣什么事，但是在很多大城市，你仍然可能看到圣诞老人的脸而不是“习大大”——官方媒体把这位国家领导人塑造成温馨亲切的形象。不过，习近平本人并不是与此没有关系。2010年，他在芬兰罗瓦涅米（ROvaniemi）参观了圣诞老人的官方小屋。
西方的宗教节日是如此流行，根据中国社会调查事务所（CSSI）的一份研究显示，圣诞节这一西方的宗教节日在中国广为流行，在中国年轻人或把它当做春节后第二有名的节日，同时发现15至45岁的群体最有喜欢圣诞节。萨拉·简·霍（Sara Jane Ho）表示，这个节日的普及是海外留学计划的产物。她所在的机构萨丽塔研究所（Institute Sarita）专门从事向中国富人传授西方文化，比如怎么标准地说出品牌“Hermes（爱马仕）”的音，而不是希腊神话人物（的“H”是无声的，而第二个'e'重音）。
根据胡润报告显示，85%的中国富人将自己的子女送到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等国接受高等教育。每年大约27.5万中国学生进入美国大学，达到美国留学生的30%以上。在节日期间，他们的美国同龄人们都回到家中与亲人朋友相聚，中国学生经常相互陪伴。就像传教士一样，这些“海龟”也把他们自己版本的圣诞节带回了家。
在北京的一个购物中心，人们在圣诞装饰品前摆姿势拍照。图片来源：杰森·李/路透社
霍一边喝着红酒吃着甜品，一边跟我说道，圣诞节是一个“开派对的借口”， 而中国的节日都比较“庄重，严肃和神圣”。中国社会调查所的调查显示，比起全家围着桌子吃火鸡大餐（他指出“中国人不在家里娱乐”），中国人大多数会去“娱乐场所”，如电影院、酒吧或者卡拉OK俱乐部，或者去外面吃饭。“圣诞节只是一个购物的借口，这时候有很多地方打折，”一个广州的33岁销售主管莫强调道。“主题就是玩。”
在漫长而紧张的一年工作后，圣诞节是一个反思和休息的机会。中国调查研究所将显示，“忙碌一年后的放松”和“新年气氛的体验”列为庆祝圣诞节的最主要的原因，而其它原因还有“与朋友和同事更亲密”和“用圣诞节的浪漫氛围，传递爱心”。有些人更严肃地对待后者原因。“你听过这样的中国词语吗？‘平安夜，第一夜’。”龙飞问我，他是北京一个“地下教会”的助理牧师。这个教会活动不是由中国官方宗教组织和支持的。“很多年轻人在这一晚吃禁果，选择把自己交给爱的人。”
圣诞节的精神甚至传到了中国闷热的南部。 2009年以来，广州开设了圣诞老人邮局，提供专门的邮寄明信片，用中国书法书写，让圣诞老人给中国偏远地区的孩子送去捐赠的礼物。在阳光明媚的四川，正在建造一个仿照习近平参观的芬兰圣诞老人村的复制品，占地13000平方米，取了个新奇独特的名字“国色天乡”。
圣诞节在深圳、义乌等地演变成了一种年年往复的循环。深圳人口在夏天的时候膨胀500万人，供应繁荣的圣诞电子产品市场；而中国东南部城市义乌生产了全世界60%的圣诞饰品。在这个名副其实的圣诞工厂里，圣诞这一浪漫概念遭遇一个严酷的真相：600个工厂的工人每天工作12个小时，粗制滥造出成千上万的小玩意儿；这些月薪500美元的外来打工者们不怎么关注出自他们之手的产品所代表的意义，而这些一次性劣质品最终的命运就是送往垃圾填埋场或者回收到广东臭名昭著的垃圾村庄.（公平地说，我见过好几个圣诞装饰品在中国挂一年四季，并在夏天听到了“铃儿响叮当”）。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圣诞节以它信仰内涵，外国的特性和愉悦的消费为人所接受。“我认为中共并没有对圣诞节会有一个明确的定位，只是不鼓励这种行为。”普渡大学宗教专家杨丰刚（Fenggang Yang）说道。“圣诞节不是公共假日，人们在这一天也不会放假。”(在中国香港，这是一个法定假日)。在2006年，一群国学博士后发表了一封题为《提高集体主义文化意识、加强中国文化统治力》的信，表达了对西方文化霸权和基督教打着圣诞庆祝活动的幌子侵蚀中国文化的焦虑。中国人过圣诞节是“做西方传教士梦想做的事,”信中声称,呼吁抵制这个节日。这封信几乎没有效果。
“很多中国人顺应国际化趋势，真的不关心这是西方的还是中国的节目，”杨丰刚说道。他还表示，零售商“可耻的推销“圣诞节：“几年前，一个圣诞节雪夜，我站在街上打出租车，很久都没有打到，因为每一辆出租车都载满了去商场购物的人。就像狂欢节一样疯狂。”
尽管如此，杨丰刚认为，圣诞节推崇“乖孩子会得到慷慨善良的大胡子圣诞老人的祝福”这一观点让有些家庭从中得到精神上的教化。“数量急剧增长的基督徒渴望传授福音，他们通常会把庆祝圣诞节当做吸引更多人去教堂集会的时机，”他说道。
合唱团成员手持蜡烛在圣诞前夜在上海虹口区的一座教堂前做礼拜。图片来源：路透社
王团结是一位在“影子银行”工作的基督徒。他也看到这么一个机会：“基督徒知道12月25日不是耶稣基督（Jesus Christ）的生日，但是我们用它让更多的了解他。”同我交谈的大部分人都承认，圣诞节真正的意义混淆成了龙飞牧师口中的“狂欢节”。但是，即便对于非信徒来说，圣诞节代表着他们有机会去探索更实质性和精神性的内容。
“尽管他们不知道耶稣基督或圣诞节的起源，许多人会来教堂与其他人加入颂歌和祈祷活动，”北京的基督徒张杰说道。圣诞节前夜，国家批准的教堂会挤满成千上万的人排队等待午夜弥撒，或在外面的显示屏上看礼拜。许多人是为人群所吸引，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中国的教友被推上了舆论焦点，一年中难得有这样的时候。浓浓“圣诞风”的商场希望他们也能像教堂前那样人山人海。
在中国，国家严格控制着意识形态，驱逐批评者，这些加强了人们追逐个人利益而非社会利益的冲动。随处可见的圣诞老人成为一个没有中国传统文化包袱的安慰人心的形象，领头率先撤回物质主义。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有着很多礼物的老伯，”一个年轻女子说。 “为什么不喜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