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生物质燃料是印度空气污染一大原因。图为新德里民众在街头生火取暖。
中印空气污染谁更严重，最近成为一个焦点话题。起因是有媒体拿出世界卫生组织(WHO)今年5月发布的一份报告，以“PM2.5浓度哪家强？世界空气最差20城中国无一上榜”为题称，全球污染最严重的20个城市印度占13个，其中没有中国城市。随后，有媒体刊文辟谣称，“‘空气最差20城中国未上榜’是假的”，如果将中国2013年的真实数据加入榜单，结论就得改写成“世界空气最差20城中国占11名”。这不算完，接着又有媒体称，“‘世界空气最差20城排名’做错了什么？”针对“辟谣文”，质疑“中国污染真的比印度严重？”印度污染到底有多严重？和中国相比，印度的污染问题一点都不乐观，《环球时报》记者对此深有体会。从各类数据看，印度均被列入最差行列，专家们对此心知肚明。让外界担忧的是，印度社会对此并不重视，甚至不承认污染严重的现实。
污染严重，国际知名
据《环球时报》记者了解，10月31日至11月2日，印度首都新德里的PM2.5一直在200左右徘徊。其中，新德里与加济阿巴德交界处的阿南区2日PM2.5高达444。新德里北部公民路地区10月23日晚间至24日凌晨，PM2.5一度高达999。最近一段时间新德里地区少风无雨，雾霾久久难以散去，天空因此一直是灰蒙蒙的，少见蓝天。
美国驻印度大使馆10月29日公布了其测算的使馆区PM2.5数值，早上8时248，晚上6时260，是正常水平的数倍。印度《经济时报》称，美国使馆公布数据的时点颇具讽刺意味，因为29日正是排灯节之后新德里PM2.5最低的一天，这一数值比同期要低得多。排灯节为印度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新德里民众当天常会燃放烟花爆竹以示庆祝，因此排灯节也是印度空气污染最为严重的日子之一。
《环球时报》记者多年来一直在新德里生活，对其空气状况，特别是冬天的雾霾印象深刻。从11月底到来年2月是新德里的冬天，这段时间几乎每晚都有雾霾，空气中经常弥漫着呛人的气息。这种空气不仅闻着难受，对人们的生活也造成很大影响，特别是交通。新德里的国际航班多是半夜起降，中国国航和东航的航班原本就是凌晨一两点钟落地，但由于雾霾影响，不得不启用冬季航班时刻表，延迟到上午降落。因为雾霾，火车延误在印度北方的冬季更是家常便饭，有时甚至晚点30多个小时。
国际组织对印度的污染问题很重视。今年5月，WHO发布一份涵盖91个国家1600多座城市的空气污染数据，尽管有关数据采集时间不同，很难直观地用统一排名做比较，但在国际主流媒体看来，“新德里空气全球最差”无疑是该报告的结论。今年年初，美国耶鲁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共同发布178国环境表现指数报告，印度排在第155名，远低于其他金砖国家，包括第118名的中国。具体到空气质量这一项上，印度排在第174名，中国第176名。
《纽约时报》称，长期以来，专家们知道印度是空气最糟糕的国家之一。耶鲁大学的一份报告称，印度人的肺功能全球最差，远不如中国人。根据WHO的报告，慢性呼吸道疾病导致的死亡率，印度最高；印度因哮喘而死亡的人数超过其他任何国家。经合组织今年上半年的报告则显示，从全球看，户外空气污染导致的死亡率在2005到2010年间平均增长4%，中国增长5%，印度为12%。
焚烧农作物是祸首？
许多媒体将印度的污染归咎于机动车尾气。新德里电视台报道称，新德里的空气质量近些年来一直在恶化，根本原因就在于城市化迅速推进所伴随的柴油车增多、火电厂和工业排放增多。《今日印度》称，调查显示，由于年轻人购买力上升，摩托车和汽车销售量激增。印度理工学院德里分校学者夏尔马·高亚称，摩托车占所有等级车辆的60%，也是最主要的空气污染源。
《彭博商业周刊》此前报道说，依靠柴油的小汽车和卡车是印度雾霾的主要来源，印度政府每年对柴油的补贴达到150亿美元。农民和卡车司机依靠廉价柴油，他们是印度的大票仓。新德里的柴油车所排放的废气中致癌物质超标10倍，这也导致去年新德里每立方米致癌物是北京的两倍。报道称，在全印，柴油车占了去年销售新车的49%。
上世纪70年代，新德里仅有约80万辆机动车，截至今年6月30日，新德里共有538.5万辆摩托车和266.7万辆汽车。许多车辆排放不达标且燃油质量低，出租车和三轮车更是如此，为降低成本会使用高污染燃料。新德里科学与环境中心称，廉价柴油导致人们乐于驾车出行，印度最大的错误在于早期没设立燃油经济标准，鉴于机动车辆激增，这一疏忽影响严重。
对于印度的污染，还有报道提到印度庆祝节日时盛放的烟花。不过据记者调查，焚烧生物质燃料才是主因。就新德里等大城市而言，雾霾主要发生在夜间。据调查，印度有1亿多家庭使用土炉子做饭和取暖，其燃料主要是粪饼、木柴和秸秆，每年印度使用的这类燃料相当于1.5亿吨煤当量。在新德里的冬天，大量农村移民和无家可归者在夜里用能够找到的各种燃料来做饭和取暖。有数据显示，印度生物质材料燃烧造成的污染是其他污染源——包括工业和车辆污染的3倍。
《印度时报》11月1日称，旁遮普北部和哈里亚纳邦焚烧农作物可能是德里雾霾的罪魁祸首。报道称，美国宇航局所公布的卫星图片显示，包括德里在内的北印地区上空有一厚厚的浮尘层。卫星在10月19日和30日所拍摄的照片上有密集红点——焚烧农作物的火点。德里污染控制委员会和印度地球科学部的研究者认为，焚烧农作物加重了德里的空气污染。不过也有专家声称雾霾是由于风向没有朝向德里(吹走雾霾)。
美国《赫芬顿邮报》今年10月报道称，与上世纪90年代末相比，在现在的新德里，穿白衬衫在外面跑一天，衬衫要比以往白很多。那个时期，印度正在快速工业化，数百万辆汽车蜂拥上路。工业生产、交通工具和家庭燃料产生的液态或固态污染颗粒比现在大得多，更显而易见。报道援引亚洲清洁空气中心印度办公室负责人的话说，现在的空气污染变“聪明”了，不再容易被肉眼看见，不再经常堵塞鼻孔，相反它直接进入你的肺，让你不舒服，增加你得癌症和其他呼吸道疾病的风险。
印度人缘何不吐槽雾霾
《纽约时报》今年1月报道称，在北京空气污染导致政府紧急发出健康警报、关闭四条高速公路时，根据某些测量数据，新德里的污染度更危险，但印度喧闹的新闻媒介上却没有什么警示迹象，热闹的推特圈里也没有。“这一向让我困惑，大家关注的焦点一直是中国而不是印度”，耶鲁大学环境表现评估项目一名负责人说。伦敦政治经济学院2012年的一项研究总结说，过去20年，印度经济总量翻了两番，人口增长超过40个百分点，但随之而来的环境问题日益突出，与此背道而驰的是，丝毫看不到民众意识到污染问题的严重性。
客观来讲，尽管印度空气污染的现状和数据表现都非常糟糕，但在《环球时报》记者印象中，对雾霾的抱怨和吐槽从来不是印度媒体或民众的焦点。据记者分析，原因大概有几方面：一是就新德里而言，糟糕的雾霾天集中在冬季两个多月，一年中占主流的酷热和雨季没有雾霾栖身的空间；二是舆论对空气污染的关注远不如对频频停电、水污染以及腐败问题的关注度来得高；三是冬季各种节日扎堆，虽说燃放鞭炮和烟花进一步加剧了空气污染，但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人们心情总体是轻松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政府和媒体对空气污染鲜有曝光，从不把焦点引到这方面来。
印度政府一向也不愿承认空气污染很严重。在前述耶鲁大学和哥伦比亚发布共同报告以及WHO公布最新数据后，印度政府都给予否认和驳斥。有媒体称，印度中央污染控制局通常会因为担心面子上不好看而低报数据，或运用有问题的仪器出炉不靠谱的数据。据报道，正是由于重视程度不够，去年12月，印度环境部长在一片批评声中下台，原因是她被认为耽搁了一些重要工程项目。接替她的部长上台后，几乎立刻批准了数个可能加重污染的工程。
不过，在国际社会的关注下，印度环境部门的态度逐渐转变。印度环境、森林和气候变化部即将启动空气质量指数，以向民众通报空气质量情况，包括“好、满意、中度污染、差、很差、严重”等6个类别，还将据此对城市的空气质量进行排名。据了解，这一计划未来5年将首先在超过100万人口的大城市或各邦首府执行，50万人口的城市属于第二批次。16个已经具有空气质量监测站的城市将是首批试点。印度现有汽车1.6亿辆，2024年将会有3.2亿辆，印度环境部长贾瓦德卡尔称，已经见识到北京的雾霾，如果印度现在不做些什么，将来会是一样的情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