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就职印度总理以来,印度政府在其领导下外交十分活跃。这其中,印度与中美两大国的外交活动尤其引人注目。在中美印三边关系中,印度似乎处于一种左右逢源的灵活地位,成为中美争取的对象。但印度并没有选边站,而是利用其有利态势,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这样,中美印实际形成了一种相互自立,互不从属,而又彼此互动的三角关系。
中印关系自冷战结束以来,经历了一番缓慢回暖,相互猜疑,合作摩擦交织的时期,今天两国新任领导人都试图通过加强相互协调与合作,将双边关系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9月17日至19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印度。莫迪在其家乡古吉拉特邦超规格地接待习近平,而这一天也恰逢莫迪64岁生日。习近平和莫迪在萨巴尔马提河沿岸的河边公园见面、用餐,并在河边漫步。 “家乡外交”与“生日外交”相叠加,这种接待方式没有繁琐的礼仪,交流也更随意自然,这就进一步增进了双方领导人的感情,增加了相互间的信任和了解。
从国家之间的关系的角度分析,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颇具深意的安排。习近平强调,对古吉拉特邦的访问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莫迪总理把中印两国比喻为“两个身体、一种精神”。双方讨论了边界问题,在边界问题解决前,要共同管控争议,不影响两国关系发展,显现出两国在处理分歧时的成熟稳健。另一方面,在巴西金砖国家峰会上,习近平邀请莫迪出席APEC峰会,这一邀请让印度挣足了面子,中国抢先美国向印度伸出了橄榄枝。有印度媒体说习近平此访不仅对印度意义重大,也将影响地区乃至整个世界。
习近平访印归来后不久,9月26日,莫迪踏上美国国土,对美国进行正式访问。美国总统奥巴马邀请莫迪在白宫共进晚餐,这是莫迪执政以来两人首次“握手”。白宫连续两天招待同一外国领导人是不多见的,分析人士称奥巴马此举意在给予莫迪特殊礼遇。会晤当天,奥巴马表示,印度“作为朋友国和伙伴国”的崛起符合美国的利益,美国将扩大与印度全方位的合作,不仅支持印度振兴经济,也欢迎印度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莫迪积极回应,认为美印是建立在共同价值观和利益基础上的“天然全球合作伙伴”。值得注意的是,奥巴马和莫迪还联名在《华盛顿邮报》发表题为“复兴的美印21世纪伙伴关系”的文章,强调双方因相同价值观和共同利益联系在一起,作为“全球伙伴”将在国际事务中加强合作。访问期间,美方重视双方在国际事务中的战略性合作,印方则强调信心实现经济快速发展,力图推动双方的全面合作。
印度的外交活动如此活跃,在中美之间游刃有余,各方都愿意与印度加强合作,一时间似乎皆大欢喜。然而,中美印三边关系还需要深入分析。
众所周知,美国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当今的国际秩序,乃是二战结束之后由美国主导建立的,并将长期维持全球领导地位作为其目标来追求。而中国作为迅速崛起的发展中大国,其经济总量稳居世界第二,伴随着实力的增长其区域和全球影响力也在快速上升。近年来奥巴马政府将战略轴心转向亚洲,并提出针“再平衡”战略,在相当程度上是针对中国的,其目的是要防止中国主导东亚甚至亚洲的地区秩序,挑战美国的主导权。而与中国毗邻的印度则可以作为服务与美国战略的重要伙伴。美国试图借机在中印之间打入“楔子”,刻意夸大中印分歧,挑拨中印关系,使印度成为制约中国的一个重要战略棋子。
中国与印度加强关系,则是由内在的传统逻辑和现实共同利益所决定的。同为亚洲文明古国,地缘相接,人文相通,既有两千多年的和平交往的历史,更有同受西方殖民主义侵略的苦痛。而在现实国际社会中,中印同是发展中大国和新兴市场国家,都将国家发展作为第一要务。作为“金砖国家”的主要成员,两国在解决一系列全球性问题方面享有广泛的共同利益,同时也在为改变西方主导的不公正合理金融秩序而共同奋斗。
习近平主席执政以来,中国政府把周边外交放在首位,大力推行“走出去”战略,积极倡导“一带一路”的战略规划。而印度正处于 “一带”与“一路”的结合部,地缘位置十分重要。强化与印度的关系有助于“一带一路”的顺利推行。而一向重视发展经济的莫迪,一上台便试图将“古吉拉特邦模式”向全印度推广,向中国学习,从中国引入投资,与中国开展合作便成为必然的选择。中印两国自身根本利益的需求,决定了双方可以通过全面合作来夯实面向未来的发展伙伴关系。
印度的地缘优势使得其可以同时与中美两国发展相对平衡的关系。从中美印三国的战略态势上看,印度是战略外线国家,而中美两国则是战略内线国家。处于战略内线的中美两国是一种直接竞争乃至相互对抗的关系,双方关系虽有缓和,但是也有很强的竞争与对抗,回旋余地相对较小。而印度这样的战略外线国家处于战略对抗的外围,属于中美之外的第三方,使得它在处理与中美的战略关系时有很大的战略回旋空间,具有很高的灵活性。
印度开国总理尼赫鲁强调印度外交政策的基础应当是印度的国家利益,而非围绕他国的需求来定位,因此独立自主便成为印度外交的传统。印度并不愿成为美国制约中国的一棵棋子,不可能完全倒向美国,与美国加强战略联合也只是为了印度自身的国家利益,并想借中美间的竞争与对抗关系而从中渔利,以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
然而印度毕竟是一个战略外线国家,虽然它有较大的战略灵活性,但毕竟处于外围,并非战略前沿和核心。中国应坚持原则,以维护和发展中国的国家利益为根本,以建构和平与发展的合理公正的亚洲秩序为着眼。
下个月,APEC峰会即将在北京举行,会议的主题是“共建面向未来的亚太伙伴关系”。后金融危机时代,在支撑其所为的全球领导地位并持续主导亚太地区秩序,美国需要振兴国内经济。中国一如既往地专著发展社会经济,大力推进产业升级,并通过对外推行“一带一路”的走出去战略,加强与各国经济合作,将国内国际两大大局连接起来。对于中美两国来说,印度成为对自身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的战略性合作伙伴。印度此次也被邀请参加APEC峰会,新任总理莫迪更是把振兴印度经济作为要务,把吸引外资以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和建构全面型的实体经济作为其战略追求。中美印三国都面临着发展自身经济的任务,维护亚洲和平稳定大局的责任,从这个意义上说,中美印三国的关系并非是一种零和博弈,完全可以走向共同合作,实现共同繁荣,共同建面向未来的亚太伙伴关系。(著名国际问题专家、中国外交学院外交学系教授 苏浩,中国外交学院外交学系博士生 周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