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国家主席习近平对巴西、阿根廷、委内瑞拉和古巴等拉美四国进行友好访问,签订了一系列新的战略合作协议,合作范围涉及基础设施、油气、矿业、农业、核能等诸多领域。这是中国从国家外交层面推动的合作。虽然合作涉及领域广泛,合作双方热情高涨,合作预期成果显著,然而在后续的合作项目实施中,中国仍面临诸多挑战。
挑战之一是在拉美国家投资面临较大的政治和政策风险。
在拉美国家,政府换届、总统选举都会引发政局不稳,或遭遇新任领导人干预主义立场引致的政策变动,从而对外国投资造成风险。2006年年末,查韦斯以高票获得委内瑞拉总统连任后,为巩固其政权,宣布将在经济领域实施国有化,使委内瑞拉政治因素的不确定性增大。目前,委内瑞拉现任总统马杜罗的政策走向还有待观察。玻利维亚从2006年莫拉莱斯就任总统开始就着手在能源和电信等多个行业实施国有化。2007年1月,拉斐尔·科雷亚在当选厄瓜多尔总统的就职典礼上宣称,厄瓜多尔将摒弃“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反对大量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在经济上将推行能源国有化。阿根廷总统克里斯蒂娜在2007年12月任职后就爆出继续对外资实施国有化政策。而2015年又逢其连任两届总统期满,继续当选的可能性不大,下一届新总统由谁当选,值得关注。巴西今年10月将面临总统选举,其现任总统罗塞夫能否继续当选,尚存一定的变数,尽管他正努力寻求连任。拉美各国的总统选举都会涉及到与中国签订的合作协议能否有效落实实施。
挑战之二是来自拉丁美洲的资源民族主义的阻碍。
拉美国家幅员广阔,矿产、石油资源丰富。阿根廷、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秘鲁、哥伦比亚是中国在拉美能源合作的主要国家。拉美国家与非洲不同,在引资中更重视资源和环境保护。2009年初,玻利维亚的新宪法规定,本国一切自然资源属于人民,国家代表集体利益管理这些资源。2012年4月16日,阿根廷政府决定对西班牙雷普索尔公司控股的子公司、阿根廷第一大石油公司雷普索尔YPF实行国有化,引发外界强烈反应。2007年10月12日,厄瓜多尔突然颁布总统令,宣布对在该国投资的外国石油公司征收99%的高额暴利税。这一临时的政策令外国企业蒙受了巨大损失,当时,中石油和中石化在2005年共同出资14.2亿美元收购的加拿大恩卡纳集团旗下的安第斯石油公司也受到影响。
挑战之三是美国对中国在其“后院”的投资一直保持警觉的态度。
近期,习近平主席的拉美四国之行,大单签约、成果丰富,反映了中国对拉丁美洲国家政策的调整,以及态度由谨慎向积极的转变,凡此种种变化也是中国不断试探美国底线的过程。拉丁美洲一直被认为是美国的“后院”,中国介入对拉美的投资,让美国心存芥蒂。美国战略研究专家频频发出要奥巴马总统关注中国在拉美发展局势的呼声,并不断研判中国在拉美国家投资的动因。但在当前全球经济格局发生重大变化的情况下,崛起的中国需要拉美国家的支持,拉美国家也有自己经济发展的诉求。正如阿根廷总统克里斯蒂娜所言:“我们南美人、拉丁美洲人、加勒比海国家的居民需要多极化的世界。”
挑战之四是中国对拉丁美洲的文化认知不足。
许多中国公司去拉美投资,是怀着一腔热忱而去,对拉美这片热土却是一知半解,更欠缺文化习俗方面的知识。如巴西存在典型的土著文化。巴西土著部落很多,在过去几年中土著部落因土地引发的纷争不断,暴力事件由2006年的82起上升到2011年的99起。巴西社会环境研究院研究结果显示,2005年,在泛亚马逊丛林区进行的采矿项目曾涉及到当地123个不同的印第安族群,卷入2982起土地案,经政府正式标识的土地仅有367处,其余均被印第安人视为乡土遭侵。因此外国企业在其领地的投资,必然受到强烈的抗议和反对。
挑战之五是拉美国家有强大的工会组织,劳资关系成为一个棘手问题。
拉美很多国家借助强大的工会组织实现对工人权益的保护,工会组织对工人的要求有求必应。如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一上任,就强调要加强工会组织,维护工人的权益。工人罢工通常没有任何先兆,任何一个细小问题都有可能引发罢工。罢工要求又极具攻击性,最终导致工期延期,给施工企业造成损失,中国在委内瑞拉修建迪阿铁路过程中就面临过工人多次罢工。因此,与工会组织的有效沟通,对工人的有效管理就变得非常重要。
面对上述种种挑战,中国在对拉美投资中,除在国家外交层面做好合作投资战略布局外,还应在企业层面做基础的、扎实的、积极的项目跟进工作,使得签订的各种合作框架协议能顺利落地实施,而不至于半途而废或遥遥无期。中国企业要了解投资国家的政策和法律,了解投资国家的文化和习俗,以环境保护为行事的准则和出发点,关注美国对拉美国家政策的变化,妥善处理中国与美国和拉美国家的地缘政治关系,学会应对拉美不同国家的各类突发事件,平和对等地与对方进行沟通,采取灵活有效的、可操作的保障手段和应对策略,这样国家的努力才不会落空,投资资金的安全和回报才能有保障,中拉人民的共同福祉才能得以实现。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