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左）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出席在日本举行的七国集团峰会。（图片来源：路透社）
为期两天的七国集团峰会（G7峰会）5月26日在日本伊势志摩地区开幕。此前安倍晋三政府曾使出浑身解数，要求将其安排在广岛召开。虽然在美国的坚决反对下，G7峰会的举办地点改到了伊势志摩，但美国也被迫做出让步，将4月举行的七国外长会议安排到了广岛。然而，日本方面并不满足，千方百计地诱使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广岛并发表演说。奥巴马被迫接招，但他事先声言，绝不会为当年广岛核爆事件道歉。这种情况表明，美日两国紧密合作的外表之下，蕴含着激烈的矛盾和斗争。日本想借作为东道主主持会议的便利机会，谋求自身的利益。而美国方面，为了照顾日本的情绪，既要向日本进行某种妥协和让步，也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保证其不被日本打破。
那么，在当前的情势下，美日两国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呢？就日本而言，它对美国的心情十分复杂。它既感恩二战后美国经过民主改造，使日本走上了富强发展的道路，又反对美国对它的高度控制。它的内心深处对美国既崇敬，又怨恨。它崇敬美国的实力、美国的强大和高度发达，又怨恨美国对日本的东京大轰炸以及在广岛和长崎投下两颗原子弹等行为。同时，日本也十分反感美国在现实政治当中对其进行的控制。冲绳人民要求美军撤出冲绳，得到了日本民众的同情和支持，实际上这是日本民族对美国内心反感的一种缩影。就美国而言，它内心深处不愿意日本走向强大，否则美日关系将发生质的变化，从现在的“领导与被领导”、合作与竞争的关系走向潜在和现实敌对、相互竞争的关系。就日本长期的发展方向而言，日本的实力仍然在相对衰退，而中国的力量却在不断增长。美国因此转变过去对日本的政策，由此前的去军事化、过分地压制日本，转变成为重新武装日本，让日本实现某种程度的强大，以此来平衡中国的力量。不过，美国也不敢让日本过分强大，它在内心深处认为日本有其可怕的一面。所以，到目前为止，美国仍然不允许日本拥有核武器、真正的航空母舰和远程导弹。这说明美国在内心深处还有惧怕日本的一面。这个层面的阴影，甚至高过对中国的惧怕和警惕。
美国只是想利用日本来平衡中国的力量，并不敢真正扶植日本，也并不想彻底打压中国。因为美国对中国了解很深，知道无论中国由谁来当政，中国人传承的儒家文化、和平与礼让的传统决定了它不会对美国和世界构成真正的威胁。因此，能够维持日本和中国旗鼓相当，不断缠斗的局面对美国最为有利。美国政府需要制造和维持中日两国这种关系的局面。美国也深深地了解日方的心理，因此向日本解释说，我们建立“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是为了制衡中国，压缩中国的经济实力和增长，以此诱使日本加入。日本在内心深处对中国充满了恐惧，害怕中国强大以后，首先对它进行报复。因此，在安倍政府的战略当中，有竭力阻止中国崛起的成分。安倍政府一听说TPP有利于包围中国，就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而不顾及可能给本国产业带来的伤害，对付中国成了安倍政府国际政策的头号重点和选择。美国政府为了鼓励日本积极加入，也在农产品的市场准入方面对日本做出了大量让步，让其感受到美国的照顾。而实际上，只要日本批准了相关协定，美国的农产品就将渐进地进入日本市场，美国的服务行业也将逐渐取得对日本同行的优势。
美国的世界战略相较于日本来说，更加宏大和长远。因此，奥巴马这次到伊势志摩参加G7峰会，既要坚持美国的原则立场，不为当年美国投掷原子弹道歉，同时也要给足安倍政府面子，应邀去访问广岛。这样人们就会认为，安倍对美国的外交获得了巨大成功，美日两国关系依然紧密和牢固，进而就可以让日本更加坚定地依赖美国，并且继续发挥在东亚地区平衡中国力量的角色。事实上，给足日本政府面子有助于防止其脱离美国东亚政策的轨道，并且有利于日本自民党在未来的参议院选举当中能够获胜，进而继续促进日本修改和平宪法，以便实现重新武装日本的效果。
同时，这也有助于奥巴马个人高举世界无核化的旗帜，在自己卸任之前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人们会因此觉得，奥巴马的无核化主张是一以贯之的，他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是当之无愧的。
由此可见，尽管在G7峰会召开之前，美日两国纵横捭阖，相互斗智斗勇，却是斗而不破，各有让步，各有斩获。美国获得的是在大战略上继续掌控日本，让其沿着美国的东亚政策轨道前进；而安倍政府则实现了让奥巴马到广岛走一圈的目标，收获了面子和人气。尽管日本没有达到迫使美国政府道歉的目的，却在步步为营的道路上获得了第一步胜利。此举有利于让世界了解广岛在二战当中的遭遇，有利于塑造日本的受害者形象，有利于让国民看到安倍外交的成功，有利于未来自民党在参议院选举当中获得更多的选票。
（作者系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日本研究中心副主任 周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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