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炜

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

在乌克兰危机持续延宕和中东局势长期不稳的背景下，欧亚大陆的供应链稳定、通道安全等问题愈加突出，对整个世界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位于十字路口的中亚地区，由此愈加受到主要大国的重视，各国积极参与中亚事务，中亚五国也多元化发展对外关系，试图借助外部力量增强自身的独立性和自主性。中亚地区的新形势，不仅是大国竞争的体现，也为大国合作提供了新的空间和增长点。

位于欧亚大陆东西两侧的中国和欧盟，在中亚地区的利益和目标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塑造了双方开展地区合作的空间。一方面，欧盟与中国重视彼此关系的发展。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尽管受到大国激烈竞争和严峻地区形势的冲击，中国和欧盟仍保持高层往来和战略沟通。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和德国总理朔尔茨两度访华，中国与法国在2023-2024年实现总统互访，都显示出中国与欧盟具有深化中欧关系发展的共识。中国将欧洲作为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重要方向，欧盟也认为同中国保持良好关系对欧盟至关重要。中亚处于欧亚大陆腹地，在地理上位于欧盟与中国之间，可以成为中欧开展合作的重点地区，以地区合作促进中欧关系的深化发展。另一方面，维护中亚稳定、促进地区发展是中欧双方的共同需要。近年来，欧亚地区危机频发，乌克兰危机至今未能妥善解决，属于欧亚地区一部分的中亚地区愈加需要稳定和平的发展环境。欧盟与中国作为中亚地区的大周边，可以为中亚的稳定和发展贡献力量。欧盟向东推进互联互通战略，与亚洲国家发展经济合作，中国建设“一带一路”倡议，都绕不开中亚，需要中亚保持稳定，也愿意为中亚国家的发展提供支持，塑造中亚独立自主发展的趋势。

中国与欧盟在中亚地区加强合作具有较为扎实的基础。首先，中国-中亚关系和欧盟-中亚关系处于较好的发展状态。欧盟和中国都是中亚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欧盟是中亚地区最大的捐助方，中国已成为中亚五国的主要贸易伙伴，是部分中亚国家的第一大投资来源国。在主要大国中，中国与欧盟最早对中亚机制提质升级。2022年1月，中国与中亚领导人举行建交30周年视频峰会。10月，首届欧盟—中亚峰会召开。2023年5月，首届中国—中亚峰会召开。6月，第二次欧盟—中亚领导人峰会举行。2024年，中国－中亚机制秘书处在西安启动。首届欧盟—中亚领导人正式峰会也即将举行，这将使中亚五国与欧盟的合作在最高政治层面正式化。合作机制的不断发展和提质增效显示了中国和欧盟对中亚地区的高度重视。其二，中国与欧盟具有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经验和基础。2015年，中国与法国在联合声明中首次提出了“第三方市场合作”的概念。之后，中国与欧洲一些发达国家形成共识，即利用中国的产能优势和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在发展中国家开展合作，通过差异化角色设置和要素供给，提高合作效能，推动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中国与欧盟在东南亚等地区具有发展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经验，可以推广到中亚地区。

从中亚地区的当前形势和各方的利益需求看，中国与欧盟在中亚地区开展合作应重点涉及如下领域。第一，互联互通领域。俄罗斯与西方的制裁与反制裁，以及乌克兰危机的持续，导致途经俄罗斯的物流和人员往来严重受阻。中国与欧盟都需要开辟新的运输线路加强彼此的联系，由此，经过中亚而避开俄罗斯的跨里海运输通道受到中欧双方的重视。欧盟已经与中亚多次召开互联互通会议和可持续交通投资者论坛，欧洲复兴开发银行2023年发布了关于欧洲和中亚之间可持续运输连接的最终报告，欧洲投资银行（EIB）已与中亚部分国家和机构签署了关于共同融资运输项目的谅解备忘录，显示了欧盟在中亚推动互联互通建设的积极性。中国2023年9月与中亚正式建立中国—中亚交通部长会议机制，中欧中亚班列保持稳定运行，中吉乌铁路建设进程正在推进。中国可以同欧盟就互联互通的相关问题开展合作，发挥各自在多式联运方面的优势，共同建立横跨欧亚大陆的稳定运输大通道，构筑“绿色转型”背景下的物流网络。

第二，资源领域。与俄罗斯的能源“脱钩”，使欧盟将注意力转到具有丰富资源的中亚国家。哈萨克斯坦已经成为仅次于挪威和美国的欧盟第三大石油供应国。土库曼斯坦也与匈牙利达成了第一份土向匈供应天然气的协议，这也是土库曼斯坦有史以来第一份向欧洲出口天然气的商业协议。尽管资源的有限性导致中欧在中亚存在一定的竞争，但合作空间仍然存在，油气供应需要相应的基础设施，中国在基建方面具有优势，可以与欧盟在中亚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实现中国、欧盟和中亚的优势互补，帮助中亚国家加快基础设施建设，提高贸易总额和资源利用率。

第三，气候变化和环境领域。极端天气、水资源短缺、荒漠化等与自然灾害、气候变化和环境保护有关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中亚地区，也是欧盟和中国关注的重点。欧盟与中亚国家多次举行环境与水资源高级别会议，努力在国家、地区和国际层面实现水资源综合管理。2024年5月30日，中国与中亚国家正式建立中国—中亚应急管理合作机制。在这些领域，中国与欧盟都在推进与中亚国家的合作，可以建立三方沟通机制，为共同应对气候变化、开展环境保护搭建信息数据库、协同应急管理机制和常态化沟通平台，打造三方合作的新模式。

尽管欧盟与中国在中亚地区存在竞争，但在新形势下，开展地区合作对中亚的稳定与发展具有更为重要的价值，也有利于深化发展中欧关系。

（顾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