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起,中国人民大学“共情传播视野下节日文化传播与国际中文教育融合研究”课题组开启孔子学院院长专访系列活动,先后与15位孔子学院院长交流节日文化教学、共情传播等议题。课题组特推出系列访谈“孔子学院院长谈节日文化传播”,以飨读者。
本文为系列访谈的第二篇,受访人为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副教授李华,于2018年3月至2022年3月担任哥斯达黎加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访谈涉及李华在孔子学院的工作经历、在当地的生活体验、节日文化分享和国际中文教学心得等内容。
到世界各地去,分享中国语言文化的美丽
问:您决定去孔子学院从事国际中文教育工作的契机是什么呢?
李华:1989年我参加高考的时候,我的第一志愿就是北京语言学院(现北京语言大学)的对外汉语专业,但当时差了几分没去成,就去学了英语专业。后来我去美国留学的时候,很多美国朋友招待我,我觉得他们的东道主角色做得很好。2006年我从美国回到中国,为中国人民大学英语专业开设英语创意写作课,到2016、2017年,我觉得创意写作在中国发展得已经很好,所以想去探索一个新的领域。当时我想,如果我能到世界各地,把我们的语言文化和更多的人分享,将会更有意义。于是,我决定报名担任人民大学海外合作共建孔子学院的中方院长。
在克服语言障碍的过程中,与当地中文学习者共情
问:您学的是英语专业,但哥斯达黎加的官方语言是西班牙语,那您是如何克服语言障碍的?
李华:决定去哥斯达黎加孔子学院之后,我在中国人民大学西语系学了两三个月,算是有一点基础。但这一点基础到了哥斯达黎加之后完全不够用,因为西语语法比较复杂,所以语言的确是我和同事们在刚到岗时遇到的最大难题之一。这段经历帮助我们理解当地学生学习中文的困难所在。我们在教初级班学生的时候,学生们说中文好难,我们都非常理解,因为我们也觉得西语很难。
问:在还未熟练掌握西语的情况下,您是怎么向学生们教授中国文化的?
李华:对我们只学了一两年西语的人来说,如果让我们用西语去解释一些文化概念,我觉得不太可能,我们一般还是会用英语解释。从2019年开始,我鼓励我们中方老师努力说西语,本土老师努力说中文,这样可以体现出孔子学院中外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问:结合在孔子学院的经历,您认为英语和中文在教学上有什么相通之处?
李华:我在教授学生的过程中,特别能够体会到自己上大学时那种很美好的感觉。当年在国内读英语专业本科的时候,一位教英语写作的美国老师说过这样一句话:“You have enriched my life”(意为“你们丰富了我的生活”)。当时还不是很理解个中含义,但现在我越发能体会到这一点。我们的学生写出来的故事真的是我这辈子都写不出来的。虽然他们的语言可能有待长进,但是其中的创意是非常独特的。从这一点来讲,无论是教英语还是教中文,我们都希望大家的心灵之间能有深层次的交流,彼此能够共情。
问:您是如何给孔子学院学生讲授中国古诗的?
李华:我们在和哥斯达黎加学生交流的过程中,包括在“世界读书日”跟当地中小学生交流的时候,都用了中国的古诗。比如,我们教学生李白的《静夜思》,因为这首诗比较短,每一个字都可以解释,又比较朗朗上口。我们还教他们唱了谷建芬老师配曲的《静夜思》。我们一遍遍地唱,学生们很感兴趣。在遥远的哥斯达黎加,为当地的大中小学生讲这首诗歌的时候,我非常感动。一方面,诗歌好像特别难;但另一方面,其实诗歌教学又特别容易,因为诗歌本身非常精炼,一跟学生讲解,他们马上能够体会到其中的意境。因为诗歌是有意象的,是很亲切的、娓娓道来的。
节日文化活动的成败在于是否深入人心
问:疫情之后,孔子学院在节日文化活动策划组织上发生了怎样的调整?
李华:疫情之前,每次节日文化活动都会由一位老师来负责策划,这位老师会把方案跟全体老师分享,然后给我们分配工作。比如在2019年“七夕同心节”的节日活动上,我就被安排朗读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我怕大家听不懂,于是邀请了当时高级班的学生小美同学给我翻译成西语。活动当天我们两个人穿上了汉服,我念中文版,她念西语版,然后配上一段非常优美的古琴乐,整个活动非常成功。
诸如此类的活动,学生参与度是非常高的。在疫情开始后,我们曾有过担心,觉得举办文化活动却见不着面,隔着屏幕参与好像会有点奇怪。后来我发现,其实节日文化活动最重要的是它背后的含义。像2020年我们策划的一个重阳节活动,邀请了学生和家长共同参与,我们还要求学生给他们的长辈准备一份小礼物。关爱身边的老人,这就是重阳节真正的含义。
我觉得这是非常暖心的一个活动。因为疫情,大家会尤其感激孔子学院帮忙传达出来的这样一份关怀。其实节日文化活动的成败并不单单是由具体形式决定,而在于活动本身一定要深入人心。
想要实现共情,必须双向共同努力
问:结合您节日文化教学的经历,您觉得从共情的角度出发,如何更好地推动国际中文教育的发展?
李华:我觉得我们在讲语言,或者讲文化的时候,应该找准大家的共同点,教学效果肯定是最好的。哥斯达黎加人是非常浪漫的,对浪漫的爱情尤其感兴趣。在教学过程中,我们老师会配合学生特别感兴趣的话题,将对话代入到某个具体的场景里面,比如对一个人有好感、想请对方吃饭看电影等等。这样的教学效果是非常好的,学生会觉得你在帮他说他想说的话,而不是硬塞给他你想让他说的话。
其次想要在语言教学上实现共情,必须通过双向的努力。我们不是单方面传授中文、高高在上的老师,我们要让学生们看到我们非常热爱哥斯达黎加,让他们知道老师们也很需要学生们的帮助。比方在哥斯达黎加的国庆节,我会穿上当地特色的大裙子,在上课时给他们唱一首西语歌曲。我有时也会给他们读我用西语写的故事,之后再去看他们用中文写的故事的时候,他们会有更多的信心。因为他们会觉得老师跟他们是一样的,都是在学习如何掌握一门新的语言,因此也很愿意跟老师分享。
我做了这么多年老师,有一个学生曾经跟我说过,他说,老师我觉得你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you try not to teach”。作为一个老师,尽量不要去“教”,而是要努力激发学生的学习主动性。
作者: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钟新,博士研究生蒋贤成,硕士研究生向思源、李江梅、官逸伦,本科生庹舒婷。